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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德明 | 京华书坊史

文汇学人 2024-01-27

2023年5月26日,著名藏书家、散文家、编辑姜德明先生去世,享年94岁。姜德明1929年生于天津,1951年从北京新闻学校毕业后进入《人民日报》,长期从事文艺副刊的编辑,1986年后主持人民日报出版社工作。



姜德明先生一生爱书,写了许多书话,记下许多书人书事。“文汇学人”今日推送他1990年代在本报发表的两篇散文,以为纪念。




京华书坊史

姜德明

刊《文汇报》1996.8.10 
“圆明园”副刊



我常想北京琉璃厂书肆,历经沧桑二百余年,理当出现一部翔实的书坊史,方不愧于这块文化名胜的地位。讲它的兴衰变迁,事关文化发展,更可见社会政治激荡之影响,可为后世留下一部有益的启示录。

当代最先注意辑集有关史料者是厂肆的贩书人孙殿起、雷梦水,编撰有《琉璃厂小志》一书。又有文物专家王冶秋写了一本《琉璃厂史话》。两者近于史料长编,搜访散佚,钩沉史迹,自有其功绩,却远非完整的史传规模。

琉璃厂最繁昌的时期当在乾隆年间,可证当时人李文藻的《琉璃厂书肆记》。遗憾的是乾隆以后再无专门记厂肆的笔墨,留下了历史的空白。残存各朝的零星文字,纯属个人的一时见闻,极少总体的观察。直到民国初年才有缪荃孙写了《琉璃厂书肆后记》,可惜也只是记录清末书铺的名目,不记故实不讲流变。到了本世纪四十年代初,孙殿起撰《琉璃厂书肆三记》,仍以记书铺字号,店主姓名为主,连类似缪氏访书时的细节也当闲笔给淡化了。雷梦水续作《琉璃厂书肆四记》,自一九四○年左右始,至一九五八年公私合营为止,同样仅记店名,既少背景介绍,也无观感评论。然而,即使这样提纲式的备忘文字,此后也无人再续作五记、六记矣。厂肆内外,视之淡然,似乎书坊无史又有何妨。

四十年代,谢兴尧先生写有长文《书林逸话》,今收他的《堪隐斋随笔》一书中,这倒是一篇以史家的眼光描摹琉璃厂书市风景的佳作。文章材料丰实,又颇具文采,可作史话来读。据谢氏介绍,“七七”事变后,琉璃厂书肆一度消沉,到一九三九年又重显繁荣的局面,不脱“黄金时代”的遗韵。在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下,人民处在被烧杀涂炭之中,古城机关院校大部已内迁,学人纷纷南下,厂肆旧书业何能再度繁昌?这种畸形的发展,难道是古旧书业的真正福音!作者处于敌伪治下,仅能透露一点线索,即此刻有公私机关及中外学者争相访购书籍,致使书价虽暴涨,顾客仍盈门。在大量搜购我古籍的敌伪机关中,就有日本人办的兴亚书院和满铁株式会社等企业财团。这是一个可怕的讯息,敌人既可在屠我城池时,举火焚书坑儒,又可以交易的形式公开席卷我古籍而去,美其名地给我厂肆制造了一种虚假的繁荣。凡有正义感的人士,都视它为古籍的厄运,从业者的屈辱。当然,对那些双目只盯住外国人钞票的奸商而言又当别论。因为早在战前,琉璃厂的古籍精华已在大量外流,除欧美以外,日本是个大主顾。凡我珍本秘籍,包括各地县志、地图等无不在他们搜访之列,其严重后果何止限于文化毁灭,实与经济、军事情报有关。当时的政府腐败无能,对此不闻不问,只有靠爱国学人,及正派书贾以微弱的力量与日本人竞争,从虎口抢救国宝,如郑振铎、徐森玉先生等即是。眼见日本侵略者的公开掠夺,能不令人痛恨!难道这样的书坊史不应该重视挖掘和进行研究吗?若不是谢先生提及,这段历史也许行将湮没。只有劫掠我文化的强盗们才高兴如此。

琉璃厂并非只有光辉灿烂的古文化,也有屈辱和黑暗。还是让历史来说话吧。




编辑:spr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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